夙愿敘事抒情散文
時值清明，又到了人們祭祖的日子。
車窗外，細細的雨纏纏綿綿的下著，時不時被一陣風吹得“噠噠”的敲打著車窗，又仿佛敲打在我的心上，真是"清明時節(jié)雨紛紛，路上行人欲斷魂。“氤氖的空氣里似乎暗藏著一絲讓捉摸不定的憂傷。在我的印象里，清明前后的天氣永遠都是煙雨蒙蒙的如怨婦的眼神般彌漫著哀思，鬼天氣好像善解人意似的。
自從工作變遷到了省城，因為工作的特殊性沒有固定的假期，這些年每每清明前后總抽不出時間回家掃墓祭祖，也總是心含內疚似乎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一直牽掛著。直到今天好不容易輪到了假期踏上了回鄉(xiāng)掃墓的行程，祭掃我那與世長辭的烈士爺爺。
從小我就知道我根本就沒有見過的爺爺是烈士，在我童年的記憶里，每逢清明節(jié)期間，總有一批批排著整齊隊伍的學生舉著花圈在老師的帶領下，安靜，肅穆的來到我家老宅后爺爺?shù)哪骨皝砑罀�。當年健在的奶奶總是提前把爺爺墓地周圍的農(nóng)作物鏟除掉，并平整好場地。
在我稚嫩的意識里有人來掃墓就是烈士的標志，至于因為有人掃墓才是烈士或者因為是烈士才有人掃墓，根本沒有明確的邏輯。
漸漸的我發(fā)現(xiàn)掃墓的學生一年比一年少，緊跟著后來村小學被合并遷移，就沒有學生來掃墓了……我記得小時候曾經(jīng)問過奶奶，奶奶嘆道：“唉，來不來有什么說像啊，劃田到戶了省得把人家田地的糧食踩壞了……”。后來，關于烈士這個概念漸漸在我的意識中淡漠了。一直到若干年后，小鎮(zhèn)上的.孤寡老人卞老太的出現(xiàn)。
90年代初，我從部隊轉業(yè)回來參加工作，單位在家鄉(xiāng)的小鎮(zhèn)上。第一天剛上班，我在辦公室整理東西。有人開玩笑似的叫我：“外面有個神經(jīng)老太找你�！笨粗乙换I莫展，疑惑的眼神又補充道：“不是真的神經(jīng)病，只是人家都這么喊�！�
我忙迎出門去，當時的卞老太已有70多歲，穿一件雖已褪色泛白可很干凈的女式中山裝。齊耳的短發(fā)雖已經(jīng)花白但梳的很整齊，個子不高可腰桿挺拔，依稀可見當年的干練。她激動的握著我的手上下打量著：“你是某某同志嗎？……小同志啊，你是烈士的后代啊，我早就打聽好的，你也是黨員。你一定要聽黨的話，千萬不要放松思想學習。好好工作，要給烈士爭光！”說著，她竟有些哽咽起來，“當年你爺爺帶領我們干革命多么艱苦啊，……可是眼看著就要解放了，他卻犧牲了……那時候我們小啊，他老人家說：小鬼！你們先撤……可是他老人家……快解放了呀……”說到這兒她竟淚流滿面。
我連連答道：“您老人家放心吧！我知道的！我會的！”我禁不住肅然起敬。
此后。十天半個月卞老太總找我一次，每次都關照著同樣的話題，反反復復的叮嚀。我這才知道，別人笑稱她“神經(jīng)病”是因為不習慣她的羅嗦，尤其是她喜歡尊稱別人“同志”，張嘴“革命”閉嘴“思想學習”，這些好些人看來似乎有點兒不合時宜，或者有點兒另類。也許是因為她曾經(jīng)是我爺爺?shù)耐碌木壒�，我并不覺得有什么可笑或不妥之處。一次次，雖說有人投以不屑的眼神，我卻虛心的聆聽她千篇一律的教誨和叮嚀，權當我上了一堂又一堂生動的黨課。每年清明她都會提早相約讓我?guī)黄鹑ノ壹依险o我爺爺掃墓……就這樣，一直持續(xù)到前些年我工作變遷去了省城。
雨一直下。這該死的討厭的雨，下的人心煩意亂胡思亂想。好幾年不見，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否健在，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一起去掃墓？想到這里我又有一股無端的憂傷和悵惘！不由得加快了速度。
卞老太走了，在我離開小鎮(zhèn)的第二年過了清明以后走的，清明節(jié)她還蹣跚著來給爺爺掃了墓的。卞老太是孤寡老人，政府按她自己的遺愿把她的骨灰灑在長江里了。在家守老宅的堂弟告訴我這些情況時，我竟然異常平靜，平靜得沒有感到一絲意外。堂弟還說：那一年卞老太最后一次來掃墓，知道我不回來當時她就發(fā)了脾氣：“工作再忙也不能忘本�。棵磕甓急仨氁獟吣�，哪怕請假。給烈士掃墓，是政治任務……”并且一再關照堂弟轉告我：“一定要聽黨的話，千萬不要放松思想學習。好好工作，要給烈士爭光！”
聽到這些，仿佛當年的卞老太就在我眼前，再也忍不住鼻梁一酸一行熱淚涌了出來……歸來的路上，思緒萬千，我想，這些年，爺爺?shù)哪挂欢ㄓ行┘拍�，以后我必須每年清明前后回鄉(xiāng)掃墓，并帶上我的孩子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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